2003年,中央印发《关于实施东北地区等老工业基地振兴战略的若干意见》,东北振兴由此拉开序幕。2007年,内蒙古自治区呼伦贝尔市、兴安盟、通辽市赤峰市和锡林郭勒盟等五盟市被纳入国家东北振兴战略实施范围。至此,东北振兴战略包括了东北地区三省一区的共同振兴。2016年,中央印发《关于全面振兴东北地区等老工业基地的若干意见》,提出争取再用10年左右时间,东北地区实现全面振兴,走进全国现代化建设前列,成为全国重要的经济支撑带。
近年来,东北全面振兴战略取得了长足的进展但当时确定的目标还没有实现。分析近10年的经济数据可以发现,在煤炭保供东北的需求牵引下,蒙东地区经济发展态势逐年向好,无论发展速度还是经济总量都已成功“破圈”,成为牵引东北地区经济发展和产业结构转型升级的新动力。
东北振兴开启的 2003 年,东北三省 GDP 在全国占比为 8.36%,到 2024 年,其占比仅为 4.70%,几乎下降了一半;同期,辽宁省 GDP 的全国排名由第8名下降到第 16 名,吉林省则由第 15 名下降到第 25 名,黑龙江省也由第 24 名下降到第 26 名。耐人寻味的是,东北地区主要城市的 GDP 排名也发生了戏剧性变化前 10 名当中,除了有4个副省级城市外,蒙东的3个城市进入其中,蒙东地区经济也进入了东北地区先进行列。
东北三省、蒙东地区工业增加值的全国占比与发展趋势,以及东北内部的工业增加值占比出现了意想不到的变化。2003年,东北三省工业增加值的全国占比为 8.94%,2024 年则下降到4.11%,降了一半还多;同期,蒙东地区工业增加值占比则由 0.40% 提高到 0.50%,绝对值增长了近 10 倍。值得一提的是,蒙东地区第二产业增加值在东北地区的占比逐年提高,从 4.46% 提升到 12.10%,体现出蒙东工业化进程明显加速。
2003-2024年间,在东北地区主要地区(市)中赤峰的 GDP 排名由 16 位上升到第6位,并从 2021 年起一直保持在第6位,呼伦贝尔由21位上升到第8位:通辽由 13 位上升到第9位,锡林郭勒盟由 33 位上升到第 16 位,兴安盟由 38 位上升到第 26 位。目前东北城市 GDP 前 10 名依次是:大连、沈阳、长春、哈尔滨大庆、赤峰、鞍山、呼伦贝尔、通辽、吉林。纵观这10 个城市,前4名是计划单列城市和副省级省会城市大庆、鞍山、吉林是国家重点工业基地,拥有多家大型央企,而蒙东地区的赤峰、呼伦贝尔、通辽则依靠市场经济实现了快速发展。
新中国成立以来,东北地区就是国家工业化的重要支柱,经济发展领跑全国。在其后的改革进程中人们希望通过改革供给水平与供给结构,重新为国家的工业化进程提供有效的供给。但问题在于:一方面,用大量投资支持国有企业,同质化发展严重;另一方面民营企业的发展受到严重制约,陷入“低端锁定”和“高端不足”的双重困境,导致产能过剩和供给不足并存。东北地区的绝大多数产能没能为国家的工业化继续提供有效的供给。比如,笔者在某地调研时,当地领导曾经自豪地说,我国第一颗人造地球卫星上的电子器件就是他们生产的,而今,该地的电子产业市场竞争力,已经今非昔比,更不用说为人造卫星做配套了。
在计划经济年代,东北三省 GDP在全国占比一度接近 20%,辽宁曾经排名全国第1,并多年保持前3名;黑龙江在很长时间内保持全国第6的水平;吉林经济发展也达到中游水平。这样辉煌的历史成绩,主要支撑基础是国有企业,可以说,国有企业铸就了东北三省计划经济时代的辉煌。进入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时代人们头脑中的传统思维依然存在,大多数人对计划经济年代东北三省形成的大型国有企业心有寄托,希望它们能够重振雄风、再度辉煌,反映在振兴政策当中,就是希望于盘活存量的国有企业,然而,承担大量社会责任的国有企业竞争力日渐式微,这可能也是新时代东北振兴面临的一个新的挑战。
进入21世纪,东北地区在改革中没有适时调整结构支柱,地位不保,作为发展“血液”的能源储量面临枯竭的风险,为了保持工业的持续发展和东北三省人民群众的冬季取暖,国家要求储量相对丰富的蒙东地区为东北提供煤炭资源,保证东北三省的工业和民生用煤,这一政策开启了蒙东地区的工业化进程。为了满足东北三省保供用煤的需求,蒙东地区发展起了煤炭工业;由于保供煤需求存在季节性特征,为了保证淡季煤炭企业的正常产出,蒙东在煤炭产业的基础上,发展了坑口火电产业,通过远程传输,满足了长三角、京津冀、东北的用电需求,电力产业得到了发展。不仅如此,蒙东地区还利用自身的风光优势,发展绿色电力产业,持续满足了发达地区的电力需求。目前,蒙东地区以能源电力为代表的工业体系已经建立起来并在东北振兴中起到了重要支撑作用,确立了需求引领经济发展的样板,可供其他地区借鉴。
进入新时代,东北全面振兴被赋予新的历史使命。为构建新发展格局,东北三省一区应形成合力,构建协同联动机制,在更高水平和更高层次上实现一体化发展。
笔者在调研时发现,锡林郭勒盟在蒙东地区的经济发展中最具代表性。2024年,锡林郭勒盟地区生产总值1235.96亿元,增速4.6%,位居蒙东地区首位。全年原煤产量 14357.2万吨,其中60% 供给东北地区;发电量1139.2亿千瓦时,其中,火力发电量697.7亿千瓦时,增长9.3%;风力发电417.8亿千瓦时,增长 16.3%;光伏发电23.7亿千瓦时,增长17.8%。发电外输华北、华东、东北等地900亿度,外输占比达79%。可以说,煤炭保供东北牵引出的需求是决定和影响锡林郭勒盟产业结构和工业布局的重要因素。锡林郭勒盟初步建立了现代能源产业集群,在保障东北地区煤炭供应和周边地区优质电力使用的同时,助力绿电“出圈”。
蒙东地区依托煤炭保供启动了工业化进程,初步建立了以能源工业为引领的产业体系,走出了一条以需求为引领的东北振兴之路。未来东北振兴也可尝试需求引领路径,积极融入国内外统一大市场之中,以国内外需求为导向,实现结构优化和质效提升。
因煤炭保供起步的蒙东工业化进程,带有明显的能源主导色彩,其中新能源产业是最耀眼的环节。目前锡林郭勒盟新能源总装机容量已达 2288 万千瓦,凭借资源优势未来发展前景广阔。笔者调研发现,因为设备超长、超宽、超大,部件运输存在困难,风力发电设备的就地加工组装就显得尤为重要。为顺应这一发展潮流,锡林郭勒盟初步形成以风机整装为主,以叶片、塔筒、机舱罩、风机基座等零部件为辅的风机装备产业链,规模效应逐步显现。同时,瞄准第三代光伏组建新赛道,引进了钙钛矿光伏组件制备项目,正在培育新型光伏装备制造产业链,并规划由“加工组装”逐步向“制造”转变。
然而,蒙东风电产业发展水平依然存在“短板”有待升级优化。以风电设备制造业为例,虽然已有中船风电、上海电气、中材科技等知名企业进入,但由于地区工业基础薄弱,技术含量高且不便利组装的发电机、齿轮箱、变压器等环节还有待技术环境成熟后才能落地达产。在此背景下,东北三省的成熟企业要转变发展方式,从供给推动转换到需求引领,以蒙东产业发展和技术需求为导向,通过深化改革形成完整的产业链,并逐步走向振兴。
过去 20 多年间,东北全面振兴未能达到目标,同时区域内没有形成具有引领作用的龙头产业,政策取向一直是以供给侧改革为手段,因此未来应以市场为导向,以需求为引领,整合国内外经济主体,形成需求牵引的完整产业链。就目前来看,应该以已经发展的蒙东能源产业为龙头,以东北三省科学技术和专业人才为支撑,吸引蒙俄能源原材料产业加入其中,形成完整的跨国次区域产业链,拉动东北振兴进程。例如,锡林郭勒盟利用地缘、亲缘优势,充分挖掘与蒙方在产业结构、市场结构上的差异性和技术互补性,组织民营企业组团出境、在当地建厂,拓展与蒙方在煤炭、冶金、有色金属等领域的贸易往来;另一方面,优化营商环境,面向东北地区招商引资,与吉电、铁盛等大型国企联手,深化与天津港、锦州港、曹妃甸港的合作,积极参与东北陆海新通道协作联盟,口岸带动、腹地支撑、边腹互动的格局初步显现。锡林郭勒盟珠恩嘎达布其口岸,2024 年从蒙古国进口煤炭 400 万吨预计 2025 年可达 1000 万吨,未来有望达到 5000 万吨。可以预见,依托蒙东地区经济加速发展的契机,蒙古国将投入更多的能源资源,嵌入我国东北产业链。在此背景下,蒙东地区可以大幅扩大以电力为代表的能源产业规模,吸引东北三省相关技术和人才的流入:形成以能源产业为引领的跨国产业链,增加东北地区GDP 的全国占比,逐步实现东北振兴。(作者:李曦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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